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枢密刘公墓志铭1087年6月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一一、《净德集》卷二一、《宋元学案补遗》卷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祐元年三月某日,枢密学士朝议大夫、充泾原路经略安抚使马步都总管兼知渭州军州、管内劝农使彭城郡开国侯食邑若干户、食实封若干户刘公以疾薨于位。
驿奏至,朝廷悼之,遣内侍护丧以归,赐赠加等,凡所以赈恤其家者甚厚,诏赠太中大夫
明年七月某日,乃葬于颍昌府某县某里,循礼考吉,务其称也。
公讳庠,字希道,世为彭城人,其先盖汉楚元王交之后。
曾祖讳某,祖讳某,皆恬于隐晦,爵禄不及。
考讳某,博学知道,为世大儒,有器业可巨用,不幸仕龃龉,终青州观察推官,门人考其德义,谥明道先生,累赠银青光禄大夫
妣李氏,生显家,有贤行,治家教子如古烈妇,以公贵累封某郡太君
公少孤,八岁能诗,为石曼卿所器。
年十四,以文谒明道先生之友蔡文忠公,公奇而婿之。
文忠遗奏,试将作监主簿,调宋城县主簿
用程文公荐,改陈州司户参军,移莫州莫县,治塘水,溉民田数千顷。
嘉祐二年进士第,六年,迁著作佐郎、知河南府伊阳县
英宗践阼,迁秘书丞
修奉昭陵,百货之须,动辄千万,公治之有序,邑人不告病,而官亦足用。
太常博士、充高密广平两县教授
是时诏两制御史,知制诏蔡抗荐公可任。
英宗以灾求言,公即上书论世务十馀条。
英宗嘉叹,以书示宰相韩忠献公,且问所以,韩以不识对,上益重之,遣内侍宣旨,有「甚知才美」之语。
遂用荐除监察御史里行
及对,英宗曰:「欲用卿久矣,有大臣言卿与蔡抗亲,朕答以内举不避,虽亲何害」?
󲦤绅士大夫咸以为用公之当。
九月壬子朔,日有食之,未数日,陈张幄具后苑,以待宴幸。
公言去日食太近,非畏天之威,恐惧修省也。
乃为罢宴。
会圣宫创仁宗神御殿,宏丽过制,费钜万,公谓「天子之孝,不在宫庙之奢靡,在继先志,隆大业。
今营建甚盛,非所以昭先帝俭德」。
英宗为损其制。
襄阳郡王允良郊祀不陪祠,久罢朝谒,公陈其桀傲慢上帝,无人臣礼。
奉宸库失盗,公劾巨阉领皇城司职事者,以严宫城之禁,「愿陛下不以近习挠天下法」。
英宗曰:「法令之设,内外一体」。
翌日都知以下皆论罪。
李珣犯销金,开封府以中旨辄释,公累言乞正国典;
请对,又陈之。
英宗曰:「朕岂私一李珣邪?
仁宗外家,若行之,天下谓朕如何?
更不须言」。
公知上意如此,方已其论。
又尝言:「命令失,名器滥,则知制诰还词头,门下封駮,愿申饬臣子举职如故事。
谏官、御史皆所以补阙失,柅违谬,宜增其员」。
吕诲等既去位,公累疏乞留。
又求对,奏:「诲等忠正敢言,意在爱君,陛下奈何轻斥之,以累盛德」。
上曰:「朕本不贬,自是等不肯留尔」。
公恳请召还,词不少屈,时论韪之。
英宗不豫,公力陈「日食星变,宜崇俭纳谏,布惠泽,以解天意,则转灾为祥,圣体当享无疆之休」。
久之,朝政多自中出,皇嗣未立,人心尤不安。
公独拜疏,谓:「太子,天下本。
汉文帝、唐太宗皆于即位元年预建太子,为宗社无穷计。
颍王长且贤,愿陛下亟立为皇太子」。
上感悟,大位遂定。
又请颍王侍禁中,阅天下奏报,降付如平时,俟康复乃罢,则圣躬便于颐养而机务不壅;
宰臣韩琦、枢密使文彦博宜夜直,以安人心。
英宗崩,百官临福宁殿,太官给肉食。
公谓「先帝弃四海,臣子岂知肉味?
请给素食,庶近礼」;
「州郡遣子弟纳贡,贺即位,恩补过幸,宜罢去」。
事虽不行,识者以为是。
以神宗登极,恩补主客员外郎殿中侍御史里行
未几,迁右司谏兼提举国子监
一日,神宗语及汉武事,公对曰:「王者当上法尧舜之德,下迹成、康、文、景之治,汉武不足为陛下道」。
神宗悦其忠。
时边臣有邀功致戎者,本非朝廷意,公疏其奸谋,请寘于法,以谢天下。
及下二府大臣措置边事之宜,定以公罪,庶几不茍简误国事。
又陈中国禦戎之体,守信为上,武帝深入为下策。
宝元时元昊叛,五来五背,天下为之困敝,今莫若宗大信,舍近功,为国家长利
古者冢宰制国用,量入以出,请诏二府议大计。
京师久不雨,蝗害稼,公引王弼、京房说,以为阴不能固阳,故不雨;
臣安禄兹谓贪,厥灾虫。
请黜臣下不胜任、安禄无德、蔽恶为孽者,则雨以时降,蝗不为灾。
又乞贳孙琪,留马默,以来直言;
优容王陶,以全恩旧。
公之启沃献替,正纪纲,纠奸佞,著闻于人者如此。
其秘词切论未尝语于私者,则莫得而知也。
是年秋奉使大辽
故事,两朝国忌不相避,公将还,度以正月八日至白沟,宴用乐,然是日英宗小祥也,公具以告,愿于涿州插宴,则八日雄州,且行香,得遂臣子之志。
辽主叹美,从公言。
使还,除集贤殿修撰、充河东转运使,盖公论议刚果,权贵忌之,而利其去也。
时晋地旱饥,军费日广,公计一道之产,惟铁利为饶,请复旧冶鼓铸,通隰州温泉盐矾,博易以济用。
又请募民入粟塞下,预为足食计,悉听之。
俄迁起居舍人、除天章阁待制,改河北都转运使
契丹入侵霸州土场为己地,兵疑我,河东亦奏契丹徙帐西京,朝廷为之动。
诏公验状,公曰:「云朔去岁饥荒,孰便于屯聚?
今往西京者,不过集部族数万人,西胁秉常,南疑中国尔。
安肯舍定州平易之涂,趋并、晋险阨之地而入寇乎」?
又以五说料其必不能有为,宜安静持重以待,可遂无事。
后果如公言。
二股河之役,兴兵无馀力,边城遂不完,公谓城垒之设,俯瞰敌境,势不在河防后,请辍二股役兵,备霸州等城,以严守禦
黄河起春夫,御河继之,凡十七万九千人,期以期月罢。
公谓今年河始东流,其南北岸创堤防千馀里,以夫役争土功,力不足用,虽责以速成,未见实益。
愿减半先治其急,而徐其他,则无枉费劳民之患。
诏约二股北流口,以拔水势。
公言:「河方东流,而遽遏其北,则澶、滑以下,将有溃溢之虞。
傥以岁月分杀其势,渐议闭塞,乃得治河之策」。
宦者程昉乞益兵助御河之役,欲以奏功。
公谓督工于盛夏,则暍死者众,乃奏缓之。
又请销开塘口泄水势,外示设险之方,而内不失蒲苇樵苏之利。
朝廷皆信其
青苗令始下,公谓不可行,奏愿罢之。
岁馀,差知成都府,以亲年高,不拜,得知真定府
属并晋用兵之后,民疲不聊生,上以安辑之旨谕公,又除河东都转运使
至则宽力役,蠲逋负,赈流散,以称上意。
凡三阅月,乃召还,知开封府
前此,议者置厢官分治府事,凡轻罪听决遣。
公谓:「京师多豪右,厢官体轻人不畏,或缘而宽纵有罪。
且政出多门,非所以肃清浩穰之术。
赵广汉尝患二辅乱其治,犹欲兼之,况厢事之末乎!
请罢蔡确、沈振,愿殚力公事,以报万一」。
是时,宰相王安石用事,与公异论,主于安石,见公不庭参。
公谓:「朝廷之仪,安可以私废」。
上疏辨之,由是上失宰相意。
神宗亦尝谕之曰:「卿何不与一二大臣协心济治乎」?
公对曰:「臣子于君父各伸其志。
知事陛下,不知附王安石」。
不数月,除龙图阁学士、知太原府,充河东路经略安抚使
盖朝廷以二鄙为虑,谓公深知西北事,故以阃制付之也。
前帅尝建惹凌议,不足示威武,公奏罢之。
夏国降羌数千人,公虑其为患,请遣诣境上,召其君归之,有不去者,乃留,外以示大体,内以消奸萌,两得其策。
事未报,果有谋归者,中旨亟令徙内郡,公谓:「降羌迁则生变,宜假宴犒,渐移徙至太原,并边既无虞,比次区析于华人之中,久则吾民矣」。
从之,塞外以宁。
累请复宪州以重形势,还置惠宁、肃定、神木三堡,以备应援。
又请募兵民子弟之彊劲者为勇敢,以壮军声。
如汉谪民戍边故事,下流非巨蠹积奸者,择少壮贳罪徙河外,以实边徼。
皆可其奏。
契丹议侵疆,谍者谓有称兵意,朝廷问公,以为未必然。
岢岚雁门求济师,皆不应。
契丹主驻云州,遣数骑涉吾境,逻者得之,契丹驰檄,纷辩不已。
公奏曰:「契丹意在疆埸,持此为端尔。
臣刺知云州无兵,朔艰食,愿朝廷缓答而峻拒之。
盛夏,兵未必至,惟以有备待非常,乃得计。
愿遣刘忱等至境上,姑以理谕,臣俾将佐饬兵观衅而动,此事机也」。
时朝廷以契丹使言顺礼恭,及持敦睦和好之,乃录契丹主书付公,谕以地界,且通商。
公复奏曰:「臣窃疑契丹此举非本心,盖见朝廷尚未克复河湟,不得不为唇齿之计,故以此尝我尔。
今欲争辨积年已定之疆界,曲固不在中国而在彼,则泛使之来,礼宜偃蹇而反恭顺,辞宜高抗而反卑逊,臣窃恐其意别有所在也。
敌意无厌,朝得寸,暮求尺,必又有侥倖之请,宜直以拒,或与以不当得之地,既杜其奸,未必不疑中国有谋,用此以饵之者。
若妄意于我,背盟伺隙,恐非岁月可解也」。
公争之既不能得,会遭太夫人丧去位,后竟以黄嵬山分水岭地与之,公常以为恨,士大夫为国远虑者,至今惜焉。
郡邑酒户,月以课入供河外,远或至千里,公请以季易月。
麟、府州汉户之单丁与蕃族之内附而遇歉者,檄有司蠲其役,且著为令。
晋俗尚焚骸,贫不克葬者,遂委不视,为竁四穴以藏之。
公在晋二年,治兵与民,皆得其心,以静制寇,不劳而服,父老至今犹能称道感叹之不已。
丧既除,又差知成都府
蜀久安无事,朝廷以德惠抚之,官吏或纵情忘分守,公一切以法度,上下宜之。
细民竞利,以高直占坊场,破产不能偿,相继箠死或自杀,公请蠲所负,以惠远人,乞推之诸路。
天子可其奏,获免者凡数十万计。
文州蕃族有复雠者,当以蕃法论,朝廷欲加诛,请赦之,以宁边圉;
缘罪徙内郡者,愿复之,以示恩信;
西山六州与汉人为婚姻者,请禁之,以防后患。
悉从公奏。
至于治石室黉舍,增置学官,广朝廷教育之意,又新乖崖张公,为书韩忠献公碑立祠下,慰蜀人之思,皆有助于治体也。
礼部郎中、知秦州,充秦凤经略安抚使
以失举,降秩一等,改虢州
及期,知江宁府
官制行,易朝请大夫
未踰年,又坐失举,降秩知滁州
甫三月,特起知青州,充京东东路安抚使,又徙知永兴军
时征西戎无功,调发恟骇,关右骚然,天子震怒,大臣无敢议者。
公过阙赐对,言:「虚内事外,恐动摇根本。
边隅之患,特手足之疥,圣德宜涵容,置之度外,天下幸甚」。
上嘉纳焉。
陕右保甲行团教法,州邑扰动。
公奏曰:「军旅之后,年饥人劳,正当完养其力,宜权罢教,俾之少休」。
乃得罢一年税租。
苗役之逋,荐饥不能偿,请倚阁以纾其乏。
流徙汉南者,请依富弼青州赈济术,俾京西安集之。
移税往他州,民不堪其劳,请宽下户。
诏皆纳可。
南山逃卒仅百人,依聚山谷,时出剽近县,或杀官吏,厚遗山民为耳目,因保甲团教掠兵器,驱村落马骡乘以遁。
捕者虽勇锐,终莫能遏,长安大恐。
公于是徙山中居民入保,奏罢并山团教,令歛外马悉归州县,乃发兵驱之。
未几,贼势自蹙,遂歼凶渠,而支党亦溃矣。
是年十二月,拜枢密直学士,旋除知渭州
转运使办军储非其术,按版籍强民以供,公揭榜罢之,增物价而民来愿输者众,廪计大实。
边吏请发防兵,公谓疆圉无事,遂不遣卒,无他虞。
弓箭手屡以戍废耕,公下番休之令,凡旬有五日而罢,边户便之。
朝廷方与民休息,有怀柔四夷之意,公亦以绥边弭寇为先务,不幸在镇三月而卒,故宏规远略,未施一二也。
初,公感疾,有大星陨于正寝,人咸异之。
及其没也,华人戎族皆恸哭。
讣至京师太皇太后嗟悼之深,且谓:「如刘庠辈不过数人,方将召用,而命不少假」。
󲦤绅士大夫识与不识,莫不伤之。
呜呼!
公刚方直谅,学造本统,通古今治乱安危之孰为,积深而蓄厚,亲逢睿明,被遇隆眷,发为爱君忧国之谋,推为泽民恤物之利,贤者事业,盖无愧负。
惟屡忤权贵,不忍一俯己徇合,悠然四方,遂至终老,此可悲也。
太皇太后为宗社万世计,保祐嗣皇,裁决大政,图倚旧德,共厎治安,而公不及见焉,此重可悲也。
公娶蔡氏,封安康郡君
男六人;
端夫凤翔府观察判官,先公五年卒;
次三人早亡;
敦夫承奉郎
宽夫承务郎
女一人,适定州北平主簿朱师略。
孙男二人:沔,假承务郎
浩,早夭。
女一人尚幼。
公享年六十四,有文集二十卷,奏议三十卷,藏于家。
雅不喜治生,禄廪所入,均以赡族人。
使契丹得金币,则以葬宗党之贫者,凡二十馀丧。
兄之子,互以恩补,故捐馆之日,宽夫犹未仕,此人所难能也。
储宫之议,公尤晦密,终神宗一朝无知者,此又难能也,视古君子何愧耶!
蜀茶之初禁,彭州,辄条其害以闻,朝廷委公与部使审议,公以言为然。
既罪废,公又累疏辨之,知我可谓矣。
后八年,见公于渭,从容语议,慨然有忧天下之心,至明年而亡矣。
其德业始终大概,可得而知也。
重以诸孤之勤请,敢哭而铭曰:
彭城之刘,实继楚元,奕世有显,又生公贤。
惟公之贤,以刚济忠,献告二后,靡言不从。
治平之末,独建大议,天人合符,传以神器。
始终一朝,公晦不言,方之古人,孰为后先?
公忠自将,义不附会,天子倚信,用公于外。
公之在外,十有八年,威扬惠浃,卒老于边。
离明坤载,协德而济,黄发在廷,惟公已矣。
生有大节,没有重名,敢告无穷,勒之斯铭。
平江王侍郎(八)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六六、《内简尺牍》卷四
比闻姑苏台西楼岿然下临城中,与吾公两争雄矣。
谕以齐云画像,追复旧观,欲令衰容厕诸公閒,闻命愧慄。
某以罪戾摈弃,不蓄帻十五年,岂应强聒,贻续貂之诮?
理宜丐免。
又承饬所遣骑不令空回,进退不知所裁也。
某尝读国史,钱惟演作《枢密直学士题名记》,黜莱公,为「逆准不书」。
时有蔡齐斥其妄。
如某无状,公乃肯收之耶?
河北京东盗贼状1074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六八 创作地点:山东省潍坊市诸城市
熙宁七年十一月日,太常博士直史馆、权知密州军州事苏轼状奏:臣伏见河北京东比年以来,蝗旱相仍,盗贼渐炽,今又不雨,自秋至,方数千里,不入土,窃料明年春夏之际,寇攘为患,甚于今日。
是以辄陈狂瞽,庶补万一。
谨按山东自上世以来,为腹心根本之地,其与中原离合,常系社稷安危。
昔秦并天下,首取三晋,则其馀强敌,相继灭亡。
汉高祖陈馀,走田横,则项氏不支。
光武亦自渔阳上谷发突骑,席卷以并天下。
魏武帝破杀袁氏父子,收冀州,然后四方莫敢敌。
宋武帝以英伟绝人之资,用武历年,而不能并中原者,以不得河北也。
隋文帝以庸夫穿窬之智,窃位数年而一海内者,以得河北也。
杜牧之论以为山东之地,王者得之以为王,霸者得之以为霸,猾贼得之以乱天下。
唐天宝以后,奸臣僭峙于山东,更十一世,竭天下之力,终不能取,以至于亡。
近世贺德伦挈魏博降后唐,而梁亡。
周高祖邺都京师,而汉亡。
由此观之,天下存亡之权,在河北无疑也。
陛下即位以来,北方之民,流移相属,天灾谴告,亦甚于四方,五六年间,未有以塞大异者。
至于京东,虽号无事,亦当常使其民安逸富强,缓急足以灌输河北
瓶竭则罍耻,唇亡则齿寒。
而近年以来,公私匮乏,民不堪命。
今流离饥馑,议者不过欲散卖常平,劝诱蓄积之家。
盗贼纵横,议者不过欲增开告赏之门,申严缉捕之法。
皆未见其益也。
常平,累经赈发,所存无几矣,而饥寒之民,所在皆是,人得升合,官费丘山
蓄积之家,例皆困乏,贫者未蒙其利,富者先被其灾。
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
对曰:「茍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
乃知上不尽利,则民有以为生,茍有以为生,亦何苦而为盗。
其间凶残之党,乐祸不悛,则须敕法以峻刑,诛一以警百。
今中民以下,举皆阙食,冒法而为盗则死,畏法而不盗则饥,饥寒之与弃市,均是死亡,而赊死之与忍饥,祸有迟速,相率为盗,正理之常。
虽日杀百人,势必不止。
茍非陛下至明至圣,至仁至慈,较得丧之孰多,权祸福之孰重,特于财利少有所捐,衣食之门一开,骨髓之恩皆遍,然后信赏必罚,以威克恩,不以侥倖废刑,不以灾伤挠法,如此而人心不革,盗贼不衰者,未之有也。
谨条其事,画一如左。
一、臣所领密州,自今岁秋旱,种麦不得,直至十月十三日,方得数寸雨雪,而地冷难种,虽种不生,比常年十分中只种得二三。
窃闻河北京东,例皆如此。
寻常检放灾伤,依法须是检行根苗,以定所放分数。
今来二麦元不曾种,即无根苗可检,官吏守法,无缘直放。
若夏税一例不放,则人户必至逃移。
寻常逃移,犹有逐熟去处,今数千里无,去将安往,但恐良民举为盗矣。
且天上无雨,地下无,有眼者共见,有耳者共闻,决非欺罔朝廷,岂可坐观不放。
欲乞河北京东逐路选差臣僚一员,体量放税,更不检视。
若未欲如此施行,即乞将夏税斛㪷,取今日以前五年酌中一年实直,令三等已上人户,取便纳见钱或正色,其四等以下,且行倚阁。
缘今来麦田空闲,若春雨调匀,却可以广种秋稼,候至秋熟,并将秋色折纳夏税,若是已种苗,委有灾伤,仍与依条检放
其阙去处,官吏诸军请受,且支白米或支见钱。
所贵小民不致大段失所。
一、河北京东,自来官不榷盐,小民仰以为生。
近日臣僚上章,辄欲禁榷,赖朝廷体察,不行其言,两路官民,无不相庆。
然臣勘会近年盐课日增,元本两路祖额三十三万二千馀贯至熙宁六年,增至四十九万九千馀贯七年亦至四十三万五千馀贯,显见刑法日峻,告捕日繁,是致小民愈难兴贩。
朝廷本为此两路根本之地,而煮海之利,天以养活小民,是以不忍尽取其利,济惠鳏寡,阴销盗贼。
旧时孤贫无业,惟务贩盐,所以五六年前,盗贼稀少。
是时告捕之赏,未尝破省钱,惟是犯人催纳,役人量出。
今盐课浩大,告讦如麻,贫民贩盐,不过一两钱本,偷税则赏重,纳税则利轻,欲为农夫,又值凶岁,若不为盗,惟有忍饥。
所以五六年来,课利日增,盗贼日众。
臣勘会密州盐税,去年一年,比祖额增二万,却支捉贼赏钱一万一千馀贯,其馀未获贼人尚多,以此较之,利害得失,断可见矣。
欲乞特敕两路,应贩盐小客,截自三百斤以下,并与权免收税,仍官给印本空头关子,与灶户及长引大客,令上历破使逐旋书填月日姓名斤两与小客,限十日内更不行用,如敢借名为人影带,分减盐货,许诸色人陈告,重立赏罚,候将来秋熟日仍旧,并元降敕榜,明言出自圣意,令所在雕印,散榜乡村。
人非木石,宁不感动,一饮一食,皆诵圣恩,以至旧来贫贱之民,近日饥寒之党,不待驱率,一归于盐,奔走争先,何暇为盗?
人情不远,必不肯舍安稳衣食之门,而趋冒法危亡之地也。
议者必谓今用度不足,若行此法,则盐税大亏,必致阙事
臣以为不然。
凡小客本少力微,不过行得三两程,若三两程外,须藉大商兴贩,决非三百斤以下小客所能行运,无缘大段走失。
且平时大商所苦,以盐迟而无人买。
小民之病,以僻远而难得盐。
今小商不出税钱,则所在争来分买。
大商既不积滞,则轮流贩卖,收税必多。
而乡村僻远,无不食盐,所卖亦广。
损益相补,必无大亏之理。
纵使亏失,不过却只得祖额元钱,当时官司,有何阙用,茍朝廷捐十万钱,买此两路之人不为盗贼,所获多矣。
今使朝廷为此两路饥馑,特出一二十万见钱,散与人户,人得一,只及二十万人,而一贯见钱,亦未能济其性命,若特放三百斤以下盐税半年,则两路之民,人人受赐,贫民有衣食之路,富民无盗贼之忧,其利岂可胜言哉。
若使小民无以为生,举为盗贼,则朝廷之忧,恐非十万钱所能了办
又况所支捉贼赏钱,未必少于所失盐课。
臣所谓「较得丧之孰多,权祸福之孰重」者,为此也。
一、勘会诸处盗贼,大半是按问减等灾伤免死之人,走还旧处,挟恨报雠,为害最甚。
盗贼自知不死,既轻犯法,而人户亦忧其复来,不敢告捕。
是致盗贼公行
切详按问自言,皆是词穷理屈,势必不免,本无改过自新之意,有何可悯,独使从轻!
同党之中,独不免死。
其灾伤敕虽不下,与行下同,而盗贼小民,无不知者,但不伤变主,免死无疑。
且不伤变主,情理未必轻于偶伤变主之人,或多聚徒众,或广置兵仗,或标异服饰,或质劫变主,或驱虏平人,或赂遗贫民,令作耳目,或书写道店,恐动官私。
如此之类,虽偶不伤人,情理至重,非止阙食之人,茍营糇粮而已。
欲乞今后盗贼赃證未明,但已经考掠方始承认者,并不为按问减等。
其灾伤地分,委自长吏,相度情理轻重,内情理重者,依法施行。
所贵凶民稍有畏忌,而良民敢于捕告。
臣所谓「衣食之门一开,骨髓之恩皆遍,然后信赏必罚,以威克恩,不以侥倖废刑,不以灾伤挠法」者,为此也。
右,谨具如前。
自古立法制刑,皆以盗贼为急,盗窃不已,必为强劫强劫不已,必至战攻,或为豪杰之资,而致胜、广之渐。
而况京东之贫富,系河北之休戚,河北之治乱,系天下之安危,识者共知,非臣私说。
愿陛下深察,此事至重,所捐小利至轻,断自圣心,决行此策。
臣闻天圣中蔡齐密州
是时东方饥馑,乞放行盐禁,先帝从之,一方之人,不觉饥旱。
臣愚且贱,虽不敢望于蔡齐,而陛下圣明,度越尧禹,岂不能行此小事,有愧先朝。
所以越职献言,不敢自外,伏望圣慈察其区区之意,赦其狂僭之诛。
臣无任悚慄待罪之至。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苏文忠公全集》卷二六。又见《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八,《文编》卷二○,《右编》卷二○,《文章辨体汇选》卷一六六,《经世八编》卷四六、二四六,《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二八七。)
「以」后原有「为」字,据右引删。
吉州新贡院1192年10月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四八、《省斋文稿》卷二八 创作地点:湖南省长沙市
致治之要在得士,得士之要在乡举。
乡举之法何如?
曰:其在《周官》,六德、六行、六艺是谓三物,其别至十有八,以此设教,俾为士者讲焉学焉,因其材而笃焉,然后论秀而升其贤能,是固得士致治之要术也。
近世不然。
三岁大比,凡于于而来者试其艺尔,德与行固未暇问,而艺也者,又非古所谓艺也。
或敷绎先儒以成说,或荟萃经史之奇字,糊姓名于卷首,录试程于别纸,择他州吏而考焉。
寘诸棘闱,限以旬时,法令甚备,周防甚密。
主司者惫心疲精,昼夜分阅,往往于百十人之中取其一焉。
幸而中选,乃贡于春官
其艰如此,宜若得士矣,反有遗才之叹,独何与?
戾乎古不适于今,通天下皆知之,而有司不敢议,黜者不敢怨,何也?
其公也,非私也。
虽然,谓之乡举而考核付于他人,去取无定论,顾奚以师帅为哉?
成周远矣,曷不观国初之故实乎?
太平兴国中张咏、寇准同试大名
当为首,乃共推张覃文行而先之。
已而胶东蔡齐进士第一,以书荐里人史而居其次。
是皆试文郡治,太守得以察其器识,任人不专任法,有三代之遗风焉。
当是时,名臣辈出,后世永赖,其公乎?
其私乎?
兹事体大,变而通之必有其渐。
若夫视举子之多寡,为广居以待其来,使群试者泮奂优游,无挡㧙挨挤之患,此则二千石之责也。
庐陵江西大州,文武盛于诸路。
承平时应诏率数千人,试无定所,学官、佛寺,取具一时。
绍兴十四年,始度地于糖食巷,为屋二百馀楹。
其后至者益多,无可展之地,或畏蹂践,望而去之,众议欲迁久矣。
绍熙壬子大理寺丞胡侯长卿被命出守,崇化以礼士,节用而爱人,政成岁丰,锐意改作。
五代水军废营于城中,地广百亩,间民畦而为圃者若干户,乃厚予直而取之。
鸠工聚财,徙旧图新,为屋五百十有八间,修廊布席,居五之四,议道校艺之堂,分职涖事之所,视昔大抵加倍。
崇墉之外,周以通涂,高门四辟,宛如城闉。
凡靡钱万缗,千五百斛,转运林君湜亦助其费。
经始闰二月甲寅,以五月庚子讫工。
是秋赴举者踰万人,冠带俨然,几案绳然。
三日,出入无哗,场屋之盛,前所未有。
侯与予故人也,书来俾记其事。
予闻迩者近臣论太学补试之弊,侍从合辞以谓远稽古制,近酌时宜,不设官,不增费,愿重教官之选,假守贰以权,为教养课试升贡之法。
七月哉生明,下其议于有司,将为成说颁焉。
复古之渐,于此可见。
虽由今之学校贡举,而《周官》之旧典,国初之美意,庶几兼取而并用。
举于乡,宾于王,皆贤也,皆能也,其有日矣,是则侯之志也夫。
是岁十月,具位周某记。
可庄叠前韵赋辛卯元旦诗见示五叠前韵酬之辛卯正月初六日日记。)辛卯 晚清 · 李慈铭
五言律诗 押真韵 出处:杏花香雪斋诗补
五马将南渡,宫莺又报春。
紫宸辞半仗,画毂夹千人。
烛试金莲剩,盘堆粉荔新。
梅花满床笏,不信蔡齐贫。
画菜 其一 元末明初 · 凌云翰
七言绝句 押齐韵
寒士须尝百瓮齑,莫教此色到群黎。
盐梅不入和羹用,空使君王梦蔡齐
翰林院艺学殿中丞同正蔡齐古可依前殿中丞同正翰林院待诏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四、《文庄集》卷一
敕:汉金马有待诏之臣,备清问侍从之职;
唐禁林有执艺之士,陈太古雅正之声。
朝廷因之,并建其选。
以尔具官某早工绝技,克畅治音。
宜书岁月之劳,式奖均调之业。
往阶显秩,无忝隆恩。
可。
蔡通判 宋 · 贾同
七言绝句 押支韵
圣君宠厚(《群书类编故事》作恩重)龙头选,慈母恩深白(《群书类编故事》作年高鹤发垂。
君宠母恩俱未报,酒如为患(《群书类编故事》作成病)悔何追宋王得臣《麈史》卷二 《麈史》:蔡文忠齐大中祥符八年进士第,为状元山东贾同亦名士也。与公同州部,累往谒公,值酣饮不得见。贾乃留诗一绝云云。公因此戒酒)
蒋重珍授守起居郎依旧兼说书袁甫起居舍人说书国史编修实录检讨官制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二一、《鹤林集》卷七
敕具官某等:国家擢用魁才,必更记注。
蔡齐端雅之品,被遇于仁宗
汝砺忠嘉之猷,简知于哲庙。
盖名高则知所自爱,而地近则可以昌言。
今斯百年,始得二士。
重珍气刚而识粹,尔貌肃而心庄。
一则崇论谠言,不避权奸之势;
一则仁声义闻,能廉贪懦之风。
鸿远弋兮高飞,凤览辉兮翔集。
迨兹亲政,为朕偕来。
毋曰朝亡阙政,而莫弼予违;
毋曰圣有训谟,而弗书吾过。
左记言,右记事,职所当思;
克明,下克忠,邦其用乂
往祗并命,式迈前修。
可。
李宝臣纪功碑歌 清末 · 于式枚
 押阳韵
恒阳古郡行署旁,一碑屹立支风霜。
纪年建中永泰,文词渐泐犹能详。
云我亚相秉王命,世有勋禄兼忠刚。
铺敦四凶翊三主,瞿惕威惠怀瀛沧。
千二百言自赡密,謏词曲笔难具量。
渔阳丧乱起安史,夹河州郡沈戎羌。
旄头堕地胡焰尽,余星四散还披猖。
阳和鹰眼偶一化,神狐得夜为妖祥。
淄青魏博洎幽冀,各拥旄盖凭岩疆。
成德一军最悍突,明光十万罗成行。
控弦饮马正南下,百缣一掷催归装。
射堂竟馘朱司徒,此功信可铭旂常。
同功石谶恨不应,幽燕二帝遥相望。
归来据险阻兵甲,蟠屈薛李连田梁。
辅车势成窟宅定,谓可高卧常山冈。
岂知凶德不再世,貙罴生不如封狼。
徒资部曲取旌节,同开大镇康王张。
蛟龙匣毁奸骨朽,巍然片石经沧桑。
独留一事证史阙,题衔特志清河王
摩挲苔碣百感集,蹉跎国步哀中唐
代德以还那可道,风尘澒洞昏东方。
威弧不弦斧钺钝,徒恃文物縻豪强。
凌烟图画紫薇券,一一狎视争腾骧。
更勒丰碑纪勋绩,追逐方召参翱翔。
峨峨西平与义阳,庶几无愧桓文襄
华州曾颂李全谅,成都复纪韦南康
此外文字仅罗列,何啻中国纷蜩螗。
八纮一裂不可止,颠倒功罪由文章。
陆萧正色拒赵魏,几人岳峙中书堂
鄦公之铭出吏部,无乃少损日月光。
矧兹幕府颂功德,岂容著手为低昂。
百年运会一分合,燕将语在非微茫。
章武昭肃恢大纲,手持魁柄临八荒。
蔡齐并潞齿神剑,河朔猘子眠如羊。
淮西碑》付段文昌,《卢龙铭》敕李赞皇。
英卫之勋燕许笔,两朝将相何堂堂。
文石无言任雕刻,谁留秽恶传芬芳。
从来上策在自治,罪言盍忆司勋郎
尚书郎金紫光禄大夫毕从古行状(代陈知默撰)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三、《西台集》卷一六、《永乐大典》卷二○二○四
毕氏之先有名憬,仕司卫少卿
憬生构与栩。
构为吏部尚书卒谥曰景公
栩为酆王府司马
构生炕,天宝中仕至广平太守,拒安禄山被害。
炕生坰与增。
坰为王屋尉,增为河北从事
坰生镐、鉟、銶、锐四子,皆不仕。
而酆王府司马栩之子凌,为汾州长史
凌生匀,为协律郎
匀生諴,懿宗时丞相
景公之四世孙叔文,仕为左金吾卫长史
叔文生桢,为振武天德营田判官
桢生宗昱,为云州云中
是时毕氏居代州已数世矣。
宗昱生球,当唐僖、昭时,不仕,脱身游京师
黄巢京师,掠属军,军中劫使为将。
球不肯为黄巢用,遇敌不战,而衣冠子弟且为护送。
既出关,即逃归。
因庐墓七年不出,号为处士
处士义林义林亦不仕。
扈彦珂微时与义林游,及汉高祖起,彦珂言于高祖,荐义林为滑卫支使,迁鄜州书记
义林不乐,弃官而去。
丞相范质复荐义林周世宗观城,卒于观城
士安士安三岁亡其母,后母祝夫人载士安入居澶州,以澶人无可与子游者,闻郑多长者,即从郑,得杨璞、苏利用、王嘏、韩丕、王延之、刘锡、韦文化七人与士安游。
士安遂成人,太宗时进士最上第,仕至翰林学士真宗时丞相
真宗用人多矣,而专以士安为有德行,屡称之。
丞相一年薨,谥曰文简
文简生世长,为卫尉卿,年四十犹不出仕。
丞相薨,终丧然后出。
卫尉既老,居濉阳。
祁公杜衍宾客王焕、兵部朱贯、虞部冯平亦老居濉阳,相与游驩,甚闻于世,所谓「南京五老」也。
卫尉生三子,公其中子也。
公讳从古字几道,其先河东代人也,后徙,今为濉阳人。
公大父真宗时宰相,公以丞相恩为将作监主簿,稍迁至卫尉寺丞
为人洁廉,有智略,善筹大事,不喜为少年进取。
景祐元年,公以卫尉起监南京粮料院,会郊祀赏赐诸军,公与府官坐府上监赐,有军士出谓众曰:「诸公为赏不平,先取者价善,后取者价恶,我军之赐,半无善价」。
于是复相与入廷中者数百人,请曰:「愿易所赐」。
官吏愕然,相顾起去,未有以处之。
公独不起,召前数人谓曰:「物有新故而价有善恶,汝欲尽得新赐,谁当取其故者?
以新分故,价乃平均,又何易乎」?
前数人无以应,遂引去。
是时公年二十馀,左右官吏皆窃见叹服焉。
公因讽留守蔡齐诛其军士于军门外,一为之加肃。
公有娣嫁宋绶出守南京,公移监泗州粮料院
明年范仲淹使淮浙,过泗州见公,与公语,大喜,遂请公行,数从容与公计事,请公分视濠、宿、泗三州事。
既还,遂荐公。
荐未行,公以母关夫人丧解去。
其后卫尉老居濉阳,公请为宋城以养卫尉
太子宾客王焕亦老居濉阳,其子稷臣又请为宋城,得请。
濉阳人更谓公曰:「卫尉宾客俱老人也,稷臣与公俱子也。
公请先,稷臣何以得请?
宜辨勿失」。
公谢曰:「卫尉宾客同里门而居且好,其子顾可辨哉」?
默然不辨而去。
诸公闻之,皆多公之义。
公既不得宋城,而范仲淹参知政事,谓公曰:「长葛西邑也,不远。
君第往,吾行召君矣」。
公亦欣然欲用,遂调长葛
居数月,仲淹以毁罢去,不及召公,公亦不去长葛
庆历二年卫尉兖州仙源宫,公请为兖州通判
既辞行,而河北转运使田京坐王则事谪通判兖州,公不果行。
还,诣丞相府诉,丞相陈执中曰:「君奚赖于兖?
吾以并州待君矣!
此诸郡守之所欲」。
公曰:「赐则矣,而卫尉白首留仙源,请兖者以仙源故也。
今并远甚,不敢行」。
丞相不应。
他日复诣丞相府丞相曰:「兵盗发新解,朝廷以见为恩州者,满岁则迁通判
如以恩与君,君亦行否」?
公曰:「辞并请兖者,非有择也,亲远而不果行也。
今并与恩同,而往就其迁,是委亲欲迁也,某不敢。
恩州虽剧迁,不果行矣,愿复某兖州」。
是时参知政事宋庠在焉,色深纳之。
既罢,曰:「见利不就,以笃于亲,此孝子也。
愿勿夺其地」。
遂竟还公兖州,而徙田京临江。
公至兖,侍读学士刘湜者雅知公。
先是,公签书婺州判官事,婺人有郭令儿者与叔居,叔杀里中子而赂令儿父母,使验其子为杀人者。
狱成,公从太守戚舜元问状,皆是。
然公独念叔壮而富,侄甚幼且贫,其辞气与情颇不类,疑之,因谓太守请移其狱治,太守良久许公。
狱既移,令儿父母果自首服,遂反论杀其叔。
戚舜元且惭且喜,谓令儿曰:「汝之更生,签判之明也,太守几误杀汝」。
尝闻令儿事,未识公,及得公为通判,大喜,兖狱非公听之不决,决必中,而狱事多所平反者。
与公论,言其律,公言其情,无不合。
叹曰:「嗟乎!
法非仁人不能知也。
通判者,始可谓知法矣」。
公既数决狱,当死而更生者已十数,或以贫代富,或以奴客代其主,或自诬服罪而后得其贼。
公曰:「狱不可不察也」。
遂上书言狱吏无害者,稍稍自迁之,禁所属不使荐论,以劝公吏。
书奏不报。
公去兖,三司使田况荐公黄汴河催纲。
卫尉自濠徙无为,公难之。
田况知公弗便,复荐公提点淮南十三山场,代史纮。
公任其属官希道,而客有与希道不相能者,宣言希道受赇并及其不法事,辞颇闻。
纮见公计事,因曰:「任希道固误,今国中口语奈何?
独可与公首尔」。
公曰:「某任希道非能大过人也,度其无害而任之尔。
希道受赇,某得罪固其所矣,无所辞。
若既任人反首之,则谁敢求其任者?
有如万分之一其言不酬,谁可相见者」?
纮既去,希道竟无事。
他日希道书抵公曰:「微公,几为客所卖」。
明年,公上言:「者,山泽之馀货,利微刑重,货日以益腐,刑日以益繁,愚民抵死者岁不下数百千人,可弛其禁而征之」。
书奏,报闻罢。
后数年,益委积,刑益繁,江淮之间尤甚,竟弛其禁而征之,如公所言也。
久之,公以卫尉丧屏居濉阳,数年复起为寿州通判,摄其州事。
大饥,民无食者相与发富人之仓而攘其,捕得者二百名。
公乃戒属县先上其渠帅一辈五六人,公谓曰:「岁虽饥虽贫,不俟县官之命而群取人之,其如法何?
而不得生矣」!
即以重械系之,示以必死。
官吏更相谏公曰:「情轻系重,殆不可。
且又人众,不可动,将有变」。
公不听。
颍上亦大饥,民亦发富人之仓而攘其,得数人,其县令雷祥议曰:「岁饥取,姑以免死,殆可悯」。
使笞二十而生之。
民出相谓曰:「岁饥无食,县官使我食人之」。
遂复相与发富人之仓,三日三夜凡数千,旁诸县亦各千人,殆不可禁。
其后太守李顾反用法,日诛数人以止其盗,盗终不止,而被诛者数十人。
至春,道路无敢行者。
于是都官员外郎万宁诣阙上书,且言颍上守令无状,皆谪去。
寿阳之盗闻其渠帅且死,无复敢为盗,系狱者止其初二百人,或配决纵舍,终无一人死者。
朝廷念颍上故善地,犹致盗如是。
寿阳颍东郡也,近山扼淮,素多盗贼,号难治,闻其亦以饥有盗,颇忧之,即以玺书戒饬,使无滋长。
书到而狱已空矣,于是寿阳诸官吏始以公用意为然。
公故于孙沔善,及贵,未尝请问公,公亦不与通问。
为州帅,以罪过谪宣州节度副使,朝廷怒甚,以中黄门监护送所部。
淮阳,请舟于淮阳太守太守不与舟。
淮南提刑提刑不敢见。
既见公,公为具舟与车,致其妻子辎重,从者数百人。
客谓公曰:「孙负大罪,而公送之。
使人有一言,则公处何地?
且公岂与厚之人耶」?
公曰:「沔,粗将也,贵为两府,朝廷雅不以绳墨治
有罪失势而争弃之,如其妻子无罪何!
安可以不送也?
奚为焉」?
闻之,始惭服。
公年五十有八,以嘉祐四年七月四日卒于寿阳
公自为子弟时甚修可爱,梅询既见公,谓卫尉曰:「宋为宰相者多矣,毕相向有阴德在子,其后子孙宜有兴者。
君中子无乃其人乎」?
乃以女妻公。
然公天资直介,与时人多不合,绝不喜事贵人
贵人之知公者,杜衍、范仲淹、包拯、田、刘五人尔,皆以乡里识字相见,未尝私谒也。
范仲淹以毁废,公亦无意用于世。
卫尉益老,公遂不复为仕宦计,然亦不能不仕宦。
公有兄为光禄少卿,尝请官便地以养卫尉
公不敢以卫尉请,而视官有便卫尉者即仕,否即不仕。
卫尉温州,公即签书婺州判官
卫尉居濉阳,公即请宋城
卫尉仙源,公即请兖州通判
光禄自濠徙无为,卫尉从之,公即提点淮南茶场
自为通判十五年止一任,以卫尉故也。
丞相以来,绝不为生产计。
公仕宦三十年,竟无田宅,居人或为公忧曰:「其如子孙何」?
公曰:「使吾子孙贤,虽无田宅,未闻有饥死之贤士也;
如不贤,而遗以田宅,秪速其败尔,何益」?
故终身以贫闻于人,而不自以为戚,其见如此。
公在州县,未尝取公赏,亦无丝毫谴谪。
平生好读书,读书数十万言。
好为诗,诗多至数百千言,皆因物感激,有触而后赋,未尝苟作也,作之必有可观。
其属文如其作诗,故无章句。
今有诗二百篇,文五十馀篇在家藏之。
景祐二年将作监主簿,迁太常寺太祝大理寺评事
上祠汾阴赐绯衣银鱼,迁卫尉大理寺丞、监南京泗州粮料院
终母丧,迁殿中丞、监高邮军酒。
国子博士签书婺州军事判官
虞部员外郎、知许州长葛县,通判兖州,迁驾部员外郎
明年虞部郎中提点淮南十三山场,迁比部郎中
卫尉丧,通判寿州,迁驾部郎中
累阶至朝请大夫,勋上柱国终焉。
先娶氏,故侍读学士梅询之女,封永嘉县君
再娶陈氏,故相陈尧叟之孙,封冯翊县君
男六人,长仲达青州录事参军
仲容邛州临邛主簿,早卒;
次仲偃,应天府谷熟县主簿
次仲许州阳翟主簿
次仲游,太庙斋郎
次仲愈。
女四人,长适秀才宗尧,次适大理评事田辅卿,次适右侍禁李调,次尚幼。
知默冯翊县之弟也,平时与公起居论议,真见公所为甚实,尝与公为道义交。
诸子以是请,知默不敢辞。
谨状。
学术文章取士策 南宋 · 方大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九九、《铁庵集》卷二八
舍学术文章之外,有可以得天下士乎?
曰:无也。
无则又奚议也?
书痴传癖,诵习尘言,举世明知其无益矣,有司宁能无取之乎?
雕虫篆刻,破碎理义,举共厌其末技矣,有司宁能尽弃之乎?
苏公议学校贡举曰:「文章取士,均为无用。
设法以来,不过如是」。
虽使圣贤复生,斯论当不废于世矣。
况吾祖宗固尝以此收其用矣,以五经得王岩叟,以服勤词学得丁度
石徂徕《圣德》一颂,酝酿于明经中;
胡安定体用之学,根源自经术来。
夫遗编陈迹,每为后学累,使人皓首而不得其用者多矣,而数公经世事业煇煌史册,自此出焉,学术岂不足以得人乎?
以《铸鼎象物》得宋祁,以《有物混成》得王曾蔡文忠执政规模发露于「置器」之一联,范文正钧衡大志胚胎于「金在镕」之一隔。
夫雕章琢句,迫于寸晷,岂足以尽人终身,而数公宰辅器业,轩天震地,托此见焉,文章果不足以得人乎?
车服以庸,得于敷奏,宾兴德行,不废言扬,岂惟祖宗,虽虞周亦然,何独于今日而疑之乎?
执事所鄙者,岂非以空疏之学取之不足以供世用欤?
烂熟之文读之无足以起人意欤?
此不独执事厌之,士之稍有知识者固自厌之久矣。
古道可穷也,古文可作也,而九髽一冠,奚为于今之世?
此应举之时未暇学古,虽欧阳公不能不从俗也。
棘闱而试之,提数寸之管,角一日之长,扳援古昔,引證利害,未必其皆实学也;
缀缉华言,窜易首尾,未必其皆真文也。
然以此合有司之权衡,以此冒天子之科级,而其人亦当之而不惭,上之人予之而不敢靳,下之人贵之而不敢议。
至其假窃他涂,幸取爵禄,岂必尽出于天下之庸锁?
其间固亦有长才硕能,失志觚墨而托径于此者,不独上下共非之,虽其人亦腼然自以为不当得也。
何者?
学术文章虽弊,犹出于天下之公,而后世未有以易之也。
故自科目之设,后世以此病天下士久矣,而以此收天下士亦久矣,夫奚议?
虽然,犹有可议者。
举世之士固藉是以自售,而豪杰亦有以为病者。
世固有究心真学,抵掌论事,思为当世用,而不能与拘儒较卞博于记诵之末;
有创意为文,绝去畦径,以植立一家,而不能与后进商工拙于一字之间,往往望场屋而叹息。
彼晚进末学,耳摽目习,东搂西掇,集故事以为博,诵时文以为精,挟此以为欺罔有司之具,偶一合焉,则沾沾自喜,徒以重豪杰之浩叹而已。
然则将何如?
曰吾学当修,吾文当工,静居俟命,以听有司之选择,此为士者责也,虽豪杰亦将为之,吾何辞焉。
学取其有用,文取其的当,收拾真才,以待天子之拔擢,此执事者责也。
有天下之公论在,吾何有焉,彼此各举其责,则可以无相尤矣。
陈其美 近现代 · 待考
对联 出处:陈英士先生纪念全集
死与源同辙,生与黄蔡齐驱,溯往年创造共和,伟誉自然垂宇宙;
不是内阁贪赃,便是武人干政,看此日乱尘京阙,天心竟欲覆中原。
给事中太原王公墓志铭(并序 庆历五年十月1045年10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五、《乐全集》卷三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公讳渎,字希圣
占籍虞城
祖某,赠尚书虞部郎中
父砺,赠光禄大夫尚书左仆射
司虞生五代屯会,委高赀,从儒者游,习通礼学,州辟从事,始为士族。
时乡人正素先生戚君同文聚徒讲业,学者自远方至。
仆射府君,戚之自出,著牒门下,以高业取甲科,仕至屯田郎中,名载国策。
实生才子七人,六登进士第,世绪炽昌,遂为睢阳冠冕。
公其第二子也。
风调闳迈,凛凛有奇节,尝慨然曰:「士志于道,在得其大者远者,学而不究于古今之变,究而不适于几深之用,岂士也乎」!
景德中章圣张六科,致材髦,公奋曰:「此非吾时邪」?
起就贤良举,文中高选,不时就召,因后中书试。
里人于正素旧庐建庠序,虚师席待公,自诸耆旧大生,皆执经北面,材经匠手,无不成器,后登朝廷,著名迹者甚众。
今四方学校,其规模条教,悉权舆于宋焉,乡举宾兴,尝占第一。
祥符七年,景亳回銮,举服勤词学科,既廷试,第优等,考官翰林学士陈彭年指公赋用韵有疑音,上亲为问。
公言彭年所指非是,援据详明,欲处公乙第,辞不就。
以布衣诎贵近于上前,伸道不为名,士林韪之。
明年乃登第,释褐试校书郎,临江决曹掾
未之官,仆射弃养,以善丧闻。
除调潍州团练推官
州之渠洫有东西污等四水,辄暴溢,漂田庐,岁劳民塞治。
转运使承诏选公护役事,度地形势,导之下流,堤一立,迄今无水患。
莱人有讼其仇为杀兄者,狱疑久不决,外台以属公。
公阅囚辞,伏念旬时,未知所以摘其情,推致精诚,至有见于梦寐,若有人自称其兄者,明弟被诬,且云取某人为證。
寤而召捕之,果得,狱遂正。
代还,徙新平幕,举黄州麻城榷茗。
计省议更榷法,公审新议非便,持不时下,颛用旧法。
既而诸榷悉负常课,独麻城最。
后新议亦竟寝。
大理丞、知楚州山阳县。
殿中丞,详议审刑,赐五品服。
处比平,奏谳无滞,屡蒙诏褒。
天子游心治方,乐闻谠言,命百官转对,公上便宜十馀条,皆见纳用,朝议嘉其论事有大体。
弟冲宰陈留,大姓田氏豪黠,赂交权要为奸利,冲弹治之急,则飞语毂下,浸闻献后,付中人推。
冲性刚毅不辱,终莫肯承。
献后盛怒,谪冲雷州,公坐,监征淮西
顷之,移倅海陵
就郡改奉常博士
淮甸仍灾,艰食,发廪与蓄家之囤以赋饥民,日数万计。
巡视必亲,因遘沴疾作,淹至捐馆,享年五十有六。
蔡文忠公中司,荐公经明,有风节,中御史,命垂下而公不待,士君子惜之。
初,公之与计偕,名动场屋,贵游争宠荐,自托朋辈推附,莫敢为等比,以为仕必至公卿,用于时必立功名,及效官,所至必有纪者。
然才高而位不充,志大而不与,曾莫展发,殁于中身,命也哉!
所著文集十卷,《备对制策》十卷,平生素蕴略存焉。
夫人清源县君仇氏,妇德顺而正,母道慈以严。
二子:尧臣翰林学士龙图阁学士权三司使
天圣中,今上初临轩,大选天下士几四百人,翰林策名第一,通材雅望,辉光笃实,践历显重,为朝廷羽仪,岩廊之瞻,积有日矣。
纯臣大理寺丞国子监直讲,文雅开敏,邦之彦也。
一女,归魏氏国子博士舜卿
孙五人:廷老、商老、同老,并秘书省正字
国老、周老,皆幼。
诸弟子侄先后登进士科者十二人,盛矣哉!
翰林之贵,清源进封乐安郡太君,而累追命公吏部员外礼部郎中秘书少监
翰林掌邦计,以赞禋礼之勤,故公有夕郎之赠,教忠继志,庆灵用集。
翰林考于龟策,奉公輤车,将归窆于故邑之某原,得庆历乙酉阳月某日吉。
谓某曰:「子非余乡党僚友乎?
先子之烈,子亦闻之矣。
惟是窀穸之事,子其识之」。
义不得以让。
铭曰:
良农能稼,而不能穑。
良匠善构,如莫我役。
匪水行舟,匪山生材。
士用于时,功名则谐。
展如公兮,维时之望。
初谁谓公,而不卿相?
乘马班如,行道邅如。
曾莫远骋,命将然欤?
有子而才,宗庙之器。
挹彼注兹,亶成公志。
宰树萧萧,即安幽宅。
衮衣绣裳,尚有追锡。
宋故枢密直学士朝散大夫尚书兵部郎中秦凤路驻泊马步都总管经略安抚使兼知秦州军州事本路劝农使上骑都尉南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尚书礼部侍郎蔡公墓志铭(并序 熙宁二年四月1069年4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英宗皇帝初潜宗邸,龙德而隐,留情艺文,以尊德性,顾莫与讲习者。
濮安懿王曰:「睦亲广亲宅讲书著作佐郎蔡君某贤有行,愿得与之游」。
王致此意于公,公曰:「某在职且累年,惟旅见大宗正,未尝私谒诸宗室,敢辞」。
他日,王为置酒,从容谓公,欲请于朝,使诸子受学。
公虑若有邀也,始别见
待君尽礼,见必朝服,义兼傅友,咨询道艺,休闻日远。
尝访宫僚臧否,公对若人行谊,若人经术,皆非某所及。
以白王,王曰:「蔡君非但文雅,诚长者也」。
然间造帝所,竟岁不过数见。
尤多其庄重,常以相从之晚。
而接之不得数且欸为恨。
久之,求外补,因解宫职。
英宗入纂大统,问辅臣:「蔡某何官?
今何在」?
执政白:「今以兵部员外郎秘阁校理广南东路转运使」。
曰:「兹人德行,朕所深知」。
即以三司判官召还。
南海至都数千里,江行淹久,每对朝臣之南来者,辄问曰:「蔡学士何时可到?
道途安否」?
既至对见,慰劳殊渥,日将旰,屡留之,且曰:「君,朕故人,朕望于君者厚,勿以常礼自疏也」。
俄除起居舍人史馆修撰知谏院
恳辞再三,曰:「惟朕耳目心膂,不属君,将属何人」?
趣令受命。
公自以被遇特达,思竭其心力,以致补报之效,事有涉嫌,说有至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诚心为质,引义忼慨,凡所启闻,多见纳用。
属有请追尊亲庙者,事下三省集议,公别请对,言礼为人后、大一统之义,指陈切至,涕下被面。
此议既非本意,又雅信重公,因大感悟,亦为公泣。
京师大水,公入对,侧席迎问变故,公推咎徵,精言其端,意犹主于前议,论因中止。
然纳说者将终遂所建,以公在言路,不便之,适召试西掖,除知制诰,遂罢谏职,且俾出聘契丹国
往返阅时,使还,而众论未已,公于中间通上下之情,安异同之意,弥缝周密,主于忠信,孜孜辨释,为士大夫道地,恩全体正,补益实多。
虽去谏垣,越月不对,必形于言,每被顾问,禁省秘事亦为及之,其沃心造膝,机柄之地有不得与闻者矣。
吏部流内铨,因言铨审官冗甚,朝廷遂议新制。
将救时弊,多所建发。
益知其材可大用,欲其践历中外。
龙图阁学士,出知定州,然意惜其去。
既入辞,曰:「第行,且召矣」。
行未浃日,英皇违豫,语数及公。
今上升储,疾日侵,犹曰「蔡某正人,促召来」。
因除太子詹事
未至,先帝升遐,东朝亦罢,改枢密直学士、知秦州
至阙觐对,今上望公,哀动左右,且言先帝大渐,犹不忘公卿之拜宫正
问还期者再三,深意有所属者。
孤忠直道,左右莫为之容,乃畀需代者,竟不及得见卧内。
凭几训命,遂成虚格,忠义之士为先帝恨之。
八月八日,灵驾发引,公以其旦东望号慕,避厅事,见僚佐于便斋,退就私寝,无疾而终,享年六十。
前三日晨兴,语家人曰:「吾梦先帝召对顾问如平日,欲退复留」。
因叹息感念。
及终,人皆异之。
天子震伤,累对近臣嗟恻,遣中人护丧以归,赙赐加等,特赠尚书礼部侍郎奉先志也。
讳抗字子直,宋人。
祖某,赠尚书度支员外郎
父某,泗州军事推官,累赠工部尚书
世以明经仕进,实罕与进士游,尚书虽治经,有时才器识,所交结皆当世豪俊,故公兄弟皆举进士,早得时誉。
蔡文忠公有重望,喜奖拔人伦,深器公,处之甥侄,竟妻以妻之宗女
景祐中,登甲科,一命太平州军事推官
尚书临淮寝疾,旁无子弟,公委官自劾,单骑奔省,得及理命,越再宿而尚书以殁,乡里称其至孝。
外除调平江军节度掌书记
秩满,近臣举充颍川郡王院伴读,寻迁删定编敕,迁著作佐郎
俄兼两宅讲书,赐五品服。
久在宗邸,独不受饷遗,衎衎然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故英宗皇帝深察重之。
间迁秘书丞太常博士通判秦州
钟内艰。
服除还朝,召试禁林,除秘阁校理
西水,民流散,命公体量赈济。
至郡,亟请发廪食之,郡请俟奏可,公曰:「饿莩容待报耶」?
晨坐庾门,出全活至众。
使还,朝论称善。
吴人荐饥,朝廷察循良办治之才,以公知苏州
姑苏土沃而卑,并江湖,积水渺瀰,常苦风潮害民田。
公既习知俗,至则为筑长堤,自郡城属昆山,横亘八十里,中断水势,民得因立塍堨,且通水陆之行,工省利大,民安于业。
吴俗浮薄,衣冠侨寓猥众,干请多事。
公患其然也,采士族之守操行者辄加宾礼,岁时馈劳,以褒厉之。
士之承此,差知自重。
发奸擿伏,听断精甚。
苏州吏役不均,纤猾得职,公为请于朝,先贷官泉,视役费之轻重而给之。
籍诸酒榷征埭之利,旧用酬吏劳者,悉入县官,以偿所贷,吏皆便之。
后传其法,不能易也。
就迁广南东路转运使,吴民于今思之。
先是,岑水铜冶大发官市之民,止给空文,积逋钜万,里民大事私铸,奸游群聚,与江西盐盗合,郡县不能讨。
公仲弟挺以选按刑江西,专治盐事,朝议岭南北并力则利害共功,故委公将漕南越。
时朝旨责捕群盗甚峻,公曰:「采铜非诚民,惰游者为之,今悉入之官,而不畀其直,非私铸,衣食安取资?
又从而诛之,匪但民犯法也」。
乃度经用,斥冗费,铜入而受泉,民用乐输,彻炉毁橐,刑报立省。
岭外州县多摄官广东凡数百员,悉自部司注补,大吏操事为奸利。
公至,收案致法,选用平均,吏员为清。
番禺煮海,运给英、韶,溯流洄险,因以逗遛,侵窃杂恶。
公命十舟为一运,择摄官主之,岁终会其课,以为殿最。
是岁,英、韶二州增盐课十五馀万缗。
有司劾以奏未得报,而擅立约束,且废其法。
适被召赴阙,既对,言南方便事,天子嘉纳,悉如公请。
在岭外,惩摄官之弊,悯远人不知学问而茍禄无耻,人士无可称者,乃盛修庠序,择官劝讲,凡乡民之秀及官吏之子弟皆入学,亲为程校其文艺,恩意深美。
由是诸生率教,仍岁有登进士科者。
后在中山,见河朔军籍世家相承,狃于姑息,前人至垦阅场取蓏蔬之利,公至辟之,日命一军亲肄习焉。
军士番戍,妇人游佚于外,归辄首原。
公下令连营,逋荡者无得首,必尽法,戍兵传闻,莫不怀德
缮甲兵,完壁橹,皆起功绪。
在镇未几,其首公勤职如此。
秦州西鄙皆杂羌,有种落叛,官兵击灭,取其地以建寨,板筑仅已而公至,守禦器备举未集,公规营指顾如宿计,民不知有兴也。
度其土田,募千户以为守,公私后无劳费。
州有质院,质诸羌数百十人,扃系严密,被质者自少而长,且老死无得出。
公为阅本末,其非利害所存,皆释遣之,由是恩信著于诸羌。
且约部族,不得擅仇杀,俄而有犯者,即斩以徇,戎人詟服,莫敢奸令。
在秦不半年而殁,然于精虑,不遗力矣。
公性静密,而资长于政事,公家之利,知无不为,为必有成,成则可久。
居家理,赒恤宗族,与同休戚。
仲弟天章阁待制某,友爱尤笃。
公在秦亭,内阁经略平凉帅府接封,󲦤绅以为宠。
历官祠部改度支、兵部员外工部兵部郎中,皆叙迁也。
先娶彭城刘氏;
继室张氏,天章阁待制温之之女,封会昌县君,亦先公卒。
三子:煜,登进士第大理评事
潜、钦,并秘书省正字
五女:适滁州来安县江懋简,大理评事曾孝序,馀未笄。
熙宁二年岁在己酉四月十三日,葬于宋城县仁孝曲,从先茔,礼也。
仆与公乡党交游之旧,故知公为深。
铭曰:
英皇在宗,储精学问。
寤寐多闻,得公儒隽。
道义惟傅,艺文则友。
造次法度,克常厥守。
用知公,资本诚正。
于朝有言,称其德行。
岂不尔思,召自南服。
谏省史观,作朕耳目。
沃心嘉告,造膝危辞。
罔或不以,挹彼注兹。
中山扼戎,依依属公。
行未弥月,金縢以封。
凭玉几,仍有训命。
谓公正人,畀翊储圣。
缀衣出庭,奔号见星
永怀靡及,之死弗瞑。
宅忧未言,孤忠少与。
于藩冀门,深诚莫吐。
龙辒发引,攀胡奄终。
先期感兆,神明恍通。
天子震伤,哀形宸笔。
追襚亚卿,恩隆赙恤。
公之业蕴,足与大为。
独迫于年,莫究发施。
治民东南,守边西北。
于以观政,可推风迹。
天子大孝,义笃于亲。
岂忘先志?
公违盛辰。
睢阳北原,三陵之右。
松梓森森,匪亲伊旧。
有子克家,载世其昌。
斯文不朽,流徽共长。
按:《乐全集》卷四〇。
朝奉郎太常少卿权北京留守御史台公事上柱国扶风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马公墓志铭(并序 嘉祐八年七月1063年7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公讳绛,字某魏大名人,世仕军,为河朔豪杰。
祖昭美,始易士服,读书养志。
父诰,举进士第,有器望,终于侍御史、知桂州
公护𧚫车北还魏,至蔡毁甚,太夫人忧之,命留蔡,遂寓居汝阳
言忠信,行笃厚,蔡人重之。
景德元年,诏下贡举,诸举子推公就试,守令劝驾,遂首荐登甲科,释褐试秘省校书郎、知婺州义乌县。
至则辟县扉,凡辨讼者径造于庭,为之别白是非,因勉之,以义教民,辄听命罢去,无复词牒,案牍大治。
后数十年,父老犹有称道公名者。
再调寿州录事参军
还赴铨集,引对御前,选补职事官,除莱州防禦判官
蔡文忠齐诸生,未知名,公一见,曰:「海滨有此奇士」!
忘年定交,日与游,甚欢。
是秋主试贡士,首送蔡公春榜,至蔡公冠天下士,公得知人之明。
秩满,改著作佐郎,知永兴咸阳县
就徙益州双流。
丁内艰
既除,迁秘书丞、知梧州
公性刚直,不屈上官,耻为茍合,以是滞留,常调官不遂。
尝曰:「吾资不适时,与其求容之辱,不若全吾道」。
故于鄠杜终南圭峰之下,就水竹营别墅,为栖逸之地。
及自岭外归,称疾罢官,慨然有丘壑之志。
枢相王文康公西府,雅知公,蔡文忠公亦在内署,数勉公起还朝,相与称荐,遂以太常博士通判秦州
河阳王文穆公知州事,多回挠,公持法不阿,河阳不悦。
僚佐为公言,宜姑为和,公曰:「守正之谓和。
朝廷置吏,岂使茍相顺适以为和哉?
吾知奉公而已」。
内珰乘驿奏边事,承河阳指,阴诬中公,遂徙延州
代还,知坊州,赐五品服章,就迁屯田员外郎
蔡文忠公御史中丞,被命举御史,而以公名上。
时王河阳作相,三奏而三却之。
文忠怀敕至中书曰:「被旨举御史,某之所知无易马某,朝廷不用,请纳此敕」。
执政不得已,除公殿中侍御史,寻改侍御史
公素厉风节,及在司察之职,危言无顾惮,不为击抟悻悻近名事,称为知大体。
稍迁兵部员外郎三司户部判官,出为江南东路转运使,改工部郎中,徙京东
巡按郡县,必为官吏言:「赋役狱市,生民之命所以舒惨者也,从政者知于是尽心焉,可以上副明主求理之意矣」。
复入领三司度支判官,擢授兵部郎中,赐三品服章,知梓州
还授知越州,改太常少卿
公老于政事,练达人情,左蜀远方,东吴轻俗,因民所便,为之保息,条教清约,不严而治。
归阙,将请老,朝议为于北京留司御史台,俾得归乡里。
庆历八年六月二十五日,考终于台寝,享年七十有五。
公在台省王沂公、吕许公当国,重公方介有守,从容谓公:「直而温,宽而,所以成德也。
君道少为委蛇,不亦裕欤」?
公曰:「良农能稼而不能穑,士固有志,违道干誉,非鄙志者」。
其自守如此。
孔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
公可谓耻之。
又曰:「不曰坚乎?
磨而不磷;
不曰白乎?
涅而不缁」。
公之志行有之矣。
性清简少欲,菲衣食,家居对妻子,未尝易言色狎侮。
惟好读书,素多目疾,而不能释卷,为子弟讲说常至夜分。
夫人孔氏,魏之名族,主客郎中毅之女,贤明有法义,后公十五年,年七十八以卒。
二男:曰仲孙秦州节度推官,早世;
曰孝孙,湖州观察推官、监泗州仓。
二女:长适张氏;
次适刑部郎中集贤校理王绎,先公卒。
嘉祐八年七月某日,孝孙克尽诚志,葬公、夫人于应天府宋城县之长乐乡,不归魏,公之里,命也。
早托姻媾,雅闻话言,纳铭泉扃,传信来裔。
铭曰:
太常直清,浑然自成。
少私寡与,实性其情。
学以从政,仕以行义。
不为利回,以湛世伪。
如玉在涂,洁不可污。
如金在镕,坚不可渝。
方正无疑,则犹蓍龟。
涤除览,亦如冰鉴
达道之士,命曰知本。
万物变迁,道奚有尽?
公之体魄,与物同尘。
公之神明,斯还道真。
按:《乐全集》卷四〇。
宣德郎监察御史判三司度支勾院骑都尉赐绯鱼袋蔡君墓志铭(并序 庆历五年十月1045年10月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六、《乐全集》卷三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君讳禀,字淳之,世本洛阳人
曾王考绾,为莱州胶水九年不代,终于官,政有遗爱,子孙因家焉。
王考邻、考元卿,并以文行称山东,乡老宾兴而不登仕
君之从父兄文忠公齐践扬二府,襚典及三代,故胶水太保,王考赠太傅
逮君升朝,得追褒一庙,赠考大理寺丞
君少孤,力学自立。
文忠在禁掖,任君补蜀郡导江主簿,再调管城
荐君材者章交公车。
秩满,得见擢卫尉丞
更从进士举,一上中第,换光禄
计司奏,掌无为军筦榷。
著作佐郎
上方图讲治要,思进天下士,访古今之术,发几微之虑,乃用六科,以取贤者能者。
君应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召试秘阁,名在选中。
已而更报罢,遂出通判滑州,改秘书丞
明年戎不虔,朝廷议问罪,君述《通志论》十五篇,陈讨伐之策、备禦之要,指明逆顺成败之理甚精悉,翰林王公尧臣表上之,繇是擢守奉天,就迁太常博士
北人来渝平,君复揣摩事情,绪前编以献,优诏褒答。
时公卿多言君有将帅材,可使治戎。
驿召至丞相府,使言其志,君自以儒业进,固让得免。
引谒便坐,赐五品服,改沿边榷盐使
才至部,除开封府推官,会别事下,令参知政事吴公育文中御史者,吴公以君应诏,遂召为御史
于是京西多盗,至入州县,吏不能制,汝、汉间骚然,诏君乘传捕逐。
至则设方略,明赏罚,击除略尽,民以安业
还台,兼判三司度支勾院
庆历五年持节迓送北使,到都四日,以孟夏癸卯卒于私第,年四十四。
举朝士大夫莫不嗟惜,天子悯然,特录其孤大年为郊社斋郎,非常例也。
其配张氏,工部郎中之女,封某县君
生三子二女。
是冬,君二弟亶、交奉君之丧,自京师归葬青州某县某里,窆用十月九日
君器姿魁硕,议论闳博,其为人彊毅,能刻意自勉,所好必学,所学必成,所成必精,慨然将推是以致功名,盖其志虑远矣。
初,文忠公德望显重,门下多英俊,君年且三十而方以荫仕,内耻无以逮人者,文忠亦未之奇也。
辞诣导江,然而遣之,君奋曰:「丈夫处世,当碌碌如是邪」!
到官勇自锻砺,至忘寝食。
比三年更还,则于六艺百家之书,历代治乱之际,至于方技小说,罔不该贯。
文忠惊且喜,自是待之犹益者之友,其为彊敏有如此者。
凡所历官,率有风迹。
既为御史,敢言不避权要,数对论事,上心器之,有拔用意。
奄忽沦谢,卒莫展发,呜呼,非命也哉!
亶、交造余曰:「伯氏平时自言,知我者张安道尔。
今窀穸之事,不可以无识也」。
呜呼!
文忠之视余犹子弟,则余于淳之义可知矣。
余故实知淳之者,是宜为铭。
铭曰:
嗟嗟乎!
淳之才余所知,命非余所知。
子何志之远,而年之促耶!
灵府之蕴兮,一莫得施。
年之促兮可奈何?
衔恨九泉兮无终期。
已而已而,为知子者之永悲!
将仕郎扬州司法参军府君墓志铭(并序 治平四年1065年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七、《乐全集》卷三九 创作地点:山东省泰安市东平县
府君讳□字舜举,世著籍彭城滕县
考旦,累典藩郡,以政事知名,终于尚书屯田郎中
君少举进士,以父任太庙斋郎
不乐仕宦,学通古今,重意气然诺,四方之英才名士,多从之游。
君虽隐居,常慨然而有忧世之志,见时事有未便者,辄以效于朝廷,不敢为私议,士大夫尤以此多之。
仁宗封升王,君至京师,上书请问言事。
章圣召对于便殿,进曰:「升王宜侍御所,预闻政事,以资其聪明,且使天下早熟其睿闻」。
帝心喜之。
执政者曰:「位卑而言高,僭也」。
罢之。
君曰:「致吾心而已矣,吾何求哉」?
李文定与君雅厚,尝从容语,叹时人事,怨德已甚,且言「丁谓寘余于死。
向余守洛,厚恤其家,谀我者构其子孙之罪,余反坐之」。
先是,刘随谏官,以刚直忤时,摈于外;
文定时作相,有不足于者,不与之进。
君因曰:「公之为德也,奚于正则否」?
文定曰:「正人为谁」?
君曰:「刘也」。
文定嘉纳其言,即迁于朝。
戎叛命,君复诣阙,上攻守之策十有二,谓所亲曰:「国家有事于边鄙,师久无功,天下共其劳,智者效其谋,勇者当致其力。
吾虽一命微且远,思虑所及,不可不自尽」。
故自官制、法令、国家货利、军储、马牧之事,有便于时,有救于敝者,罔不为言。
既以闻,而遂行。
是时公卿重人如蔡文忠、范补之流辈十数公,皆与君交厚善。
富丞相东平,欲辟君参佐,君曰:「吾老矣,不能事人」。
并帅孙元规复致意,亦以是辞焉。
嘉祐四年五月三日卒,年七十有八。
君为人仁而尤孝,先君卒于京师,徒跣扶柩以归。
居乡里,恂恂如也,唯谨尔。
赀素赡而好施,羁旅之士造者如归。
人一见之,必曰长者也;
而弥知其所存,必曰君子也。
矜寡废疾,日月给薪饩,予苧絮,岁饥,出赈乏绝,有遗稚乳于路,收而字之,多所济活。
死不能举,为之衣,凡掩藏暴胔且数千。
平生未尝断杀生物之命,昆虫草芥之细,莫之伤也。
将启手足,顾诸子训以孝悌忠恕,一不及于家事。
祖延岳,仕至国子博士,赠尚书都官员外郎
母蒋氏,封晋陵县君,三娶阎氏、王氏、宋氏,皆先府君卒。
子男五人:材,乡贡进士
尧,楚州司法参军
孝基河南府渑池主簿
并亡。
德基兴化军录事参军
世基,郊社斋郎
八女:适尚书职方员外郎申屠正,光禄卿、直秘阁李及之尚书都官郎中晁仲绰,兖州莱芜主簿苗总,尚书兵部员外郎起居舍人吕晦国子博士承休尚书职方员外郎世昌太常博士闾丘孝直
孙、曾孙十二人。
在《易》,《乾》之四德,《文言》曰「贞者事之干」,「贞固足以干事」,君实有焉。
故以此修身而修,治家而治,诚推而广之,是谓通才远业,足以经国阜民,独卷而怀之,足乎己而已尔。
仆昔游丰沛、山东,始见君于汶上,三纪于兹,熟君之风义久矣。
今适守东平,而其子来请,欲以丁未某月某日葬君于县北之某乡,丐有以传后者。
铭曰:
邹鲁之乡,士多儒服。
洙泗之滨,已为楚俗。
滕介其间,实同风土。
故君之材,质有文武。
学其远者,资亦逢时。
一命家居,蕴不以施。
秉义忼慨,数言世务。
与民同忧,匪躬之故。
以此为政,何用不臧?
岂夫不遭,我实未遑。
有孚惠心,愿无伐善。
人斯忱斯,其微自显。
我邦我里,幼无所养。
至为鞠育,死归之壤。
谓天盖高,鉴于克仁。
君之受祉,非止其身。
子孙众多,必有兴者。
遗德在人,盍配于社?
推诚保德守正功臣正奉大夫尚书户部侍郎颍州军州事管内劝农使上柱国汝南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食实封四百户赐紫金鱼袋赠兵部尚书文忠蔡公神道碑铭 北宋 · 张方平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一、《乐全集》卷三七、民国《禹县志》卷一四
国朝沿唐制,设进士科,取天下髦俊,其擢第一,多至显位,以间得英才国器。
章圣御极二十五年,选士十二榜,有若王文正公曾、李文定公迪、蔡文忠公齐,皆擢进士第一,登翊大政,为时名公,此英才国器者。
大中祥符八年方太平,用文治,天子临轩试贡士,采贾谊之言,赐赋题曰《置天下如置器》。
文忠公预试,上览其赋,有安四方之志,异焉。
既唱第廷中考等,果第一。
召前,风采堂堂,英秀挺出,章圣属目,顾相寇准曰:「佳哉,士也」!
殿上下耸观。
旧事,唱高等三人,数而择焉。
是日,即命公独谢,特诏金吾给七人清道,为之光宠。
释褐将作监丞通判兖州,徙潍州
归朝,迁著作郎、直集贤院判三司开拆司
右正言右司谏、同修起居注,改尚书礼部员外郎侍御史知台杂事、同判吏部流内铨,更三司副使
奉使契丹国,还授起居舍人知制诰同知审官院
翰林学士,俄兼侍读学士
久之,除龙图阁学士、知密州,徙应天府
召为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加给事中
复除龙图阁学士权三司使,拜枢密副使,进尚书礼部侍郎参知政事
阅四岁罢,以户部侍郎颍州,薨于郡,享年五十二。
公字子思
其先洛阳人
曾祖绾,太平兴国中莱州胶水,九年,卒官,有遗爱,子孙因家焉。
祖邻、考梦臣,世传经术,怀道不仕,以公之贵,追襚三师
公幼自立,苦学,故相文定李公见其诗,谓人曰:「此君有大志,未易量也」。
将就乡举,才名首送,致书州将,让其里人史房而身下之。
始至兖州长吏有苛政,公约之以礼,使不得踰法,民赖为安。
至潍,有士族摹市征印文,相因缘为奸利,积十馀年,或告发之,株连数百人。
公曰:「尽利为民,奸是用长,兹为政者之过」。
为从末比,多得释,潍人大欢愧,更相勉为义。
识者知公非茍为德,是谓民风化之所自,迹近而体远者。
盖其初仕已达于从政
秩满还都,不过执政之门,在势有弗悦,累月不召,乃差监永丰仓。
真宗知之,诘辅臣,亟令召试文奏御,中旨除官。
明年,赏花禁苑,群臣退,独留公,出仁宗所赋诗示之,将命为太子谕德,为弗悦者沮格。
章圣知其有公辅器,眷属殊厚。
永定遗弓,衰慕深至,家人视其卧衽,涕洟沾濡。
丁谓颛国,使人语公,能自致即处华要。
公叹曰:「兹言何为而至于我」?
竟不答。
未几败,反侧者多矣,公澹居其间,时论益贵之。
翰林,章献后修景德寺近珰罗崇勋护作,既奏功,诏公撰记。
崇勋信幸用事,遣亲密谓公:「善为记,参知政事可得」。
公已受诏,欲辞不可,置不为撰。
崇勋数请,终不以进,怒而谗之太后,遂出守密州
鲁肃简公中书,争之不能留。
至州,太后中书降敕趣奏,记乃上。
东京旱,荐饥,先除公田之租数千石。
遂请悉除京东田租,弛盐禁,使民得贾海救荒,东人于今赖之,皆曰:「活吾人百万口,蔡公也」。
公前知台杂事,复拜中丞,正色立于朝,权戚干宪度,弹劾,未尝及诸细也。
章献太后遗制以庄惠继,垂箔参听,閤门白台促百官入贺。
公毅然顾吏,无得追班,前白二府:「天子春秋已长,后末命,非天下所望,抑未有闻于前代者,惟执政图之」。
庄惠但称尊宫省号保庆太后,不复预政。
壹王体,正国命,公有力焉。
及登西府,向时房闼专威,阍谒依藉,因是以习,典刑犹紊,公持重据正,意在杜邪挠,以赞平康之治,嘉谋嘉猷,入告为多。
然性静密,未尝语于私,故几微启沃莫传焉,众所共闻者,著一二云尔。
景祐初中宫虚位,有自细微因庄惠以入掖庭,得见中意,将遂正位号,大臣并诤,而公尤力。
既而欲以备嫔御,公独坚请归之,因得高选勋阀,上俪天极。
王蒙正者,连姻外戚子,杀人谪徙,未更徙,中札命枢府复官。
同列:「始初清明,宜谨国章,旦朝以闻」。
寝之。
或曰:「小事,恶足烦上」?
公曰:「德刑治本,人主以为操柄。
杀人而以官免,免死而复官,是杀人者无罪也。
斯之为小,将奚为大」?
退为奏,明日怀以授枢密使
王文康已朝奏事且退,公前曰:「王某向与臣议,更有奏请」。
文康不得已,白之。
上意不回,公曰:「法,天下之平,而挠以私,且乱政刑」。
又命降官一等,固请而止。
枢密院有《直学士题名》,钱惟演撰记,希丁谓意,独黜寇忠悯公,「逆不书,示惩恶也」。
公建言:「莱公忠义,有劳王家,兹实厚诬,以疑后世」。
请而剟去其辞。
南徼蛮酋虐用诸蛮,奔宜州,自归八百馀人。
议者请勿纳,公曰:「蛮逃残酷,归王化以求生,处之湖湘旷土,足使自给;
却之,势必不敢还,聚散山谷为盗,从而戮之,蛮亦人也,酷又甚焉」。
不果纳。
既而溃为民患,至杀将吏,宜、以西皆扰,朝廷方悔。
契丹徙帐幽州,屯鄙上,边戍缮完,赤囊狎至。
二府并请增守备,宰相吕申公对上,决策勿与,保无变。
异论犹藉藉,公议协,遂定。
镇靖有体,人情妥安。
河决横陇,朝议堤塞,公曰:「水趣下。
河朔地卑,而导之,可免澶、滑壅溢,德、博数州得在河南,于国家便,但护魏为可」。
从之,澶、滑迨今无患。
仁宗景祐间,朝廷尊严,治平乂安,是时在位为多正人。
《周颂》云:「无竞惟人,四方其训之」。
不犹信欤?
宝元初,夏戎叛命,公在颍州,闻之以为戚。
念时任事者虑害不能深,俾弟禀入言西边事于朝甚详。
禀因论次其说,条类成书,号《通志》,时亦多施行者,本公志也。
公资忠信,器静深,不矜而庄,不厉而威,直方而有容,内文理而外温厚。
非义所存,不接于心术。
不恃高论,不为诡行。
施诸己而不愿,不以施于人。
与人至诚,重然诺,一言之出,终身可复。
乐道人之善,推贤达能,惟恐时之有遗才也。
性谦退不伐,执义坚固,临大节有不可夺之守。
在朝廷,惟日孜孜以思纳君于善;
身处外,乃心无不在王室。
故士大夫倚公以为当世重焉。
中年而薨,天下莫不痛惜,以其才之未究也。
名教治之本,孔子之后,袭文宣公旧矣,乾兴中,四十九代孙承祐卒,绝不袭十馀年,公援汉元始故事,上言:「圣人之嗣不宜久废,承祐有母弟在,请续封」。
诏从焉。
尤笃故旧,死生不以易其操。
初,马绛莱州判官,与公为忘年交,公除御史中丞,被旨举御史,以绛应诏
故相王文穆公随守泰州通判,随政事多僻,刚正,每执不阿,以大忤随。
至是,文穆当国,持奏不下,公请政府曰:「举所知无易者,不下,请罢举」。
随不得已,殿中侍御史
乡赋时,州掾贾编考试,公在宥密,编老滞铨集,公请解一官为编改秩,仁宗嘉其意,擢编朝籍。
彭城刘颜布衣友善,积学有行谊,然罪废不可复振。
公为解说其情,称所长于朝,录其所著书上之,县尉谪,至是起授泰宁军节度推官
时近臣多荐文藻之士充馆阁员,公独荐陆参有古学,将召试,公为请曰:「诗赋非所工,欲观其学,所著《蒙书》在焉」。
特召充馆阁检讨
公笃义雅正,不挠权倖类此。
范仲淹、庞籍、刘随、杨偕、郭劝,皆公推毂,以显于时。
事母楚国太夫人张氏,色养无违。
公薨,楚国在堂,士君子伤之。
其配中山郡夫人刘氏。
三子:曰延年,将作监主簿,早世;
延庆,今为尚书屯田员外郎京东路提点刑狱,材敏而文,有远度,亢蔡宗者也;
延嗣大理评事,精爽似兄,好学不乐仕。
长女适太常博士刘庠之子。
公悯志不遂,幼孤,即以女妻之。
次适某官某,生男寇平,早孤,保于外氏,楚国特爱之,故公视犹子。
公薨,子幼,凡丧葬庇家,事悉属平。
平,厚重君子也,今以太常少卿昭文馆、知郑州
公守南都,某以举子见,厚蒙器赏,故我以国士报之于此文也。
铭曰:
仁宗朝,庙堂名公。
道德之纯,蔡公文忠
公之为人,性乎仁义。
用中为常,不勉而至。
发为忠孝,于君于亲。
施于百行,于以诚身。
有如珠玉,禀于纯精。
亦如金石,中含和声。
又若水火,之清之明。
又若山川,之秀之英。
乾坤之体,其用简易。
贤人德业,久大以类。
我不为善,亦奚以伐?
我弗为高,则将焉越?
云上于天,其润在下。
公心所存,可求诸野。
施不为名,报不在寿。
诚以自成,兹则不朽。
惟公之道,以诚始终。
岂复可昧?
一气是同。
凡此陈迹,公之苴秕。
揭此铭章,孝子之慰。
蔡子思张叔献教授 宋 · 刘子翚
七言律诗 押微韵
胶庠夙昔记追随,物变时移万事非。
晓阙风烟胡骑满,夜窗灯火故人稀。
中郎秉德无瑕颣,平子谈经有旨归。
独我衰迟愧朋友,蹉跎已觉壮心违。